【忘羡】《新衣》
=3=新年快乐不小心睡着了哈哈哈……
话说踩着死线迷迷糊糊写完这篇、如释重负地躺下去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彻夜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时间线私设
蓝忘机一走进兰室,一只砚台“嗖”地一声正朝他面门飞来。
他的脚早先退一步,然而一只手比他更快,稳稳当当抓住了那砚台,紧接着便一阵天旋地转,猝不及防地被一具温软的少年身躯扑倒在地。
窗外树梢不知名的燕雀“啾”了一声,一时满室俱静,方才叽叽喳喳、嬉笑打骂撑起的初春冷了半个,转而代之姑苏蓝氏独有的嶛峭春寒。
魏无羡心想:“糟糕。”索性闭着眼睛装死,后襟接着一紧,竟直接被人拎着提了起来。耳边响起一个又低又冷的声音:“魏婴。”悬空的脚踩到了实地。
他又想:“算了,他能奈我何?”,手一松,砚台啪嗒一声落地。魏无羡扶额作弱不禁风状,一边慢慢睁开眼,一边道,“蓝二公子,好臂力……”
他开口了,冰凝的空气这才开始重新流动。摊在桌几上的几本不知名画册哗啦啦翻了两页,搁在旁边的笔继续滚到了地上,江澄瞪圆的眼睛慢慢眯起来,聂怀桑手里的扇子开始摇,众生惊掉的下巴也咔咔收回去了。
蓝忘机冷嗖嗖地看了魏无羡一眼,又面沉如水地环顾了一下兰室的惨状,轻飘飘吐出四个重逾千斤的字,“自行领罚。”
见他转身要走,魏无羡“哎”了一声伸手去挽留。蓝忘机最不喜与旁人接触,这会儿魏无羡偏和他拉拉扯扯,两个人一低头,那如雪的校服袖口已经多了五个黑乎乎的指印,像小动物留下的小梅花。
魏无羡唰地收回手,摸摸鼻子,“这个……哈哈……”
他的两只手全是墨,这么一摸,鼻尖也多了两道。一张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黑黑的亮亮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这个样子,蓝忘机好像怎么也生气不起来。而对这个样子的自己,他有点说不出的恼怒,一挥衣袖,转身走了。
魏无羡道:“忘机兄……!”
江澄道:“呵。”
聂怀桑摇着纸扇紧张兮兮地凑过来:“魏兄,你……你不会真对他有……那个意思吧……”
魏无羡道:“滚蛋!”
朝门外喊了声“忘机兄啊!等等我!”,照旧十分欢喜地翻了窗追过去。
聂怀桑把纸扇张开挡脸:“美色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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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找到的人。规训石上三千多条家规条条分明,他不看,偏要一条条自己来领教。周测月练的成绩贴出来,蓝湛下面就是魏婴,和人一样,赶不走甩不开,像块牛皮糖。
所以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停下脚步,一瞥到他的身影就忍不住投去目光。这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
他从前读书,读人,读宁静致远,心如一片无波无澜的海,盛天,容地,怀天下,只是来了一个魏婴,这片海便被搅得波澜万状。这样一颗心里,竟装不下一个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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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机兄!等我!”
——“……你们在说什么?哦,世家美人榜。我们云梦漂亮的小姐姐也不少,过两天考完年终评测,和我去莲花坞转一圈。不过,谁说世家美人榜就得是女子啦?”
“不是吧?真要罚啊?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刚才在聊什么吗?我告诉你呀。刚才……当作没看见行不行?”
——“要魏某人说,姑苏蓝氏的蓝忘机才是真绝色……哎,你干嘛干嘛,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蓝湛!”
“你终于听到啦?”
我全听到了。他心想。
“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云深不知处禁喧哗。”
“好好好,我也不碰你。你别这么看我呀,刚才是我不对,对不起,蓝二公子。衣服我给你洗好不好?”
“……好好走路,云深不知处禁疾行。”
“可是你走得那么快,我不这样追不上你呀。”
蓝忘机终于屈尊纡贵地等了等他,拎起他的后领一路拖行。对身后,不闻,不问。
云深不知处有一片湖,美丽静好,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间,便是阳春三月也无蝶绕蜂围,圣洁端庄宛如一座天池。
魏无羡一见水,只恨不能脱了衣服进去打个滚,然而手一碰到水便被冷得缩了回来。那样子有点像蜷了一个冬天的猫儿,撒了欢地窜到湖边,却对着水举爪不定。
他偏头去看蓝忘机,他正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地以水泼面,眼睫上也沾了两滴水珠,加之笼在斑驳的光与影之间,衬得他整个人肤白如玉。姑苏蓝氏骨子里的好教养,洗个脸也风雅非常。
缓带素衣,衣袂飘飘。美玉微瑕,衣摆上的几点墨渍,如天外横来的一笔。
魏无羡不由自主地朝他挪过去了一点,又挪过去一点。捞起一把水,手湿漉漉地想要去洗那污渍,够不到,他不好意思更近一步,轻轻道:“二公子,把脚伸一伸。”
蓝忘机道:“怎么……?”
魏无羡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你应当干干净净的,一生霁月风光。
那时他们正注视着彼此,眼睛有一个小小的脏脏的对方,蓝忘机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好像明白了魏无羡刚才的心情。伸手把他脸颊一点墨擦掉了,然后惊觉这举动未免太过轻浮亲昵,立刻把头一转不去看他,直视前方,平视水面。从水的倒影里看魏无羡,看到自己的耳尖一点点变红了。
魏无羡被抓到这点小污小垢也浑不在意,哈哈笑了两声,又伸手去捞了捞,歪过头去追蓝忘机的眼睛,像戏水的猫儿。这一下身子却踉跄一下,重心不稳,歪歪斜斜向前倾。
原本对他置若罔闻、只顾直视前方的蓝忘机突然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结果两个人一起向后摔在草地里。他二人本就靠得极近,这下好像抱在了一起,在初春毛茸茸的新草里打滚。
这下更脏啦。
魏无羡慢慢坐起来,发出一串酣畅淋漓的笑声。
笑够了,他才很为难地看了一会儿那件并不雪白的校服,真诚道:“对不起啊,蓝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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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他随兄长去一小镇平息祸乱,事情稀疏平常,只是回来时两天时光已飞快流逝。他和往常一样走进兰室,里面只有清一色雪白的姑苏蓝氏校服。他才知道,求学的各家子弟已经遣送回各家了。船一只只从姑苏的河道起航,驶向的却是天南海北。而他连送别的机会也没有了。
蓝忘机回到静室,那张桌几上正静静躺着一件干干净净的校服,被努力叠成了一个小豆腐块。里面夹了一张纸条,写道:“新年好”。
他把这件衣服抖抖展开,正是那天被墨污染的那件,只是被洗得很干净,袖口的五个指印洗不掉了,被洗衣人伏案用笔一勾,成了两朵精巧的小墨梅,和雪白的校服相得益彰。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男孩子是怎么抱着衣服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交到他手里。说不定还要双手合十,泄出一串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抬起头还是神采飞扬的:“蓝湛,新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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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魏无羡正站在长凳上摇摇晃晃地挂灯笼,小孩子在他脚边跑来跑去,掷了一地的欢笑。
“到底左还是右啊……我不行了,江澄你行吗?你来来来。”
江厌离捧了碗排骨汤过来,冲他们笑道:“好啦,先休息一下,喝碗汤暖暖身子。我觉得阿羡挂得很好呀。”
小师弟跑过来跟他要礼物,魏无羡摸摸下巴,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糖送给他。
江澄“呵”了一声,对于这种礼物十分不屑。
江厌离道:“阿羡今年还有没有给朋友准备礼物呀?”
“有的。”魏无羡面对师姐的时候有点像乖乖巧巧坐在小板凳上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他想了想,“姑苏蓝氏的蓝忘机。给他留了件礼物。他应该会喜欢吧。嗯……应该算朋友吧。”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起来。身后万家灯火,这时候炸响了通明长夜的第一朵烟花。
-完-
文/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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